2012年12月14日

三缺一劇團:耳背上的印記 2012

時間:2012.12.15  7:30PM
地點:牯嶺街小劇場
名稱:三缺一劇團  耳背上的印記 2012

寫在演出之前:

上次看賀湘儀演戲已經是好久以前了:2009年的《黑鳥》 (如果LAB不算的話),那時覺得能跟樊光耀對戲的她氣勢很焰,但由於我不太喜歡《黑鳥》,自然也沒繼續跟下去,接著就是這次的《耳背上的印記》。《耳》在去年的演出獲得極優的評價,連向來挑剔的育寧都稱讚 (育寧的心得在這裡),還好今年有加演,讓我少了個遺憾。

正式心得開始:

白色粗糙的三道牆面,貼滿了揉皺的家書紙張。舞台上有椅子一張,演員一人,藉由講述自身三代的家庭故事:隨國軍撤退來台的爺爺、外省第二代的爸爸、尋根尋認同的演員本身,呈現時代演進下,個體與他人與其他國家大事件的關係與疑問。

從爺爺賀智明的家鄉湖南開始,公婆倆一起跟著蔣公來台;生下了爸爸賀先知,因蔣公逝世的悲慟而結識了媽媽康寧;然後進到資訊爆量、各家理論學說快速迸發的新時代,也就是賀湘儀 (與我們) 所處的現下。故事雖是隨著時間一章章的直線前進,但實際上卻像是個圓一樣,在最後回到了最初,過往所有的姿態與痕跡都可在賀湘儀身上重新看見:獨自旅行的媽媽的身影、輕聲朝側邊開門向內觀望的模樣。又或者說,這過去的種種,就像滿牆包覆著場域的父親家書,無法拋棄,也無處可躲藏。

若將一家子比喻成一顆樹,樹幹之所以能持續變粗抽高,是因為後來的年輪軌跡不停的繞著中心 (也就是所謂的原根與家族認同),一層層的包覆與成長。本以為自己是越走越遠,越走越外圍,卻沒想到依舊是繞著同一個原點前進。

《耳背上的印記》無疑是一齣家族記錄史,創作者從自己的角度,重新挖掘家庭的過往。但它最難能可貴的,是利用這樣一個小小的「家」的故事,將不同時代的台灣做切片。每一個時間切片都沒有絕對的是非定位,就像是媽媽小時候的「圈」,長大後卻莫名的在群體中變成了「叉」。賀湘儀用溫暖且誠懇的方式,拋出各式各樣沒有「絕對正確」的議題。

蔣中正或毛澤東、台灣人或中國人、本省或外省、國民黨或民進黨、藍色或綠色,台灣長期處在二元分立的處境,中間毫無灰色地帶,楚河漢界兩端的拉扯總是一次又一次的劃破這塊土地居民的皮肉。但走至今日,來到80、90年代的我們,肩上的原罪與負荷雖然沒之前的人沉重,卻少了追溯根本的能力。因為,本的來源早在鬥爭裡被遺忘的一乾二淨。

請容我偷渡點政治。我常說我們身在一個尷尬的年代,沒有感受過戒嚴的肅殺,也沒有經歷過極度窮苦與經濟快速起飛的年代,一切得來的理所當然,因而少了刺激去思考未來。所以,回想民國100年時的各項文創慶祝活動,究竟是要慶祝「什麼」的100年?中華民國?台灣?國民黨撤退來台?當我們一味盲目的去中國化、海峽兩岸一刀兩斷,真的就是正確的嗎?

如果你問我是哪裡人,我絕對會驕傲的說「我是台灣人」,甚至會附帶說明:I am from Taiwan. Neither Thailand, nor China. 但若無法正視曾經一脈相承、最後分支獨立成兩家的事實,也未免太自欺欺人,迂腐顢頇了。

好,政治偷渡結束,讓我們將焦點再回到家族與個人身上。與其將覆在身上的過去,一片片帶血撕去,不如正視它,才能更了解「何以成為現在的自己」。有時候會覺得不能理解上一代的某些作為 (即便到現在,我承認我依舊是黑白分明的硬石頭個性),因而告誡自己「絕對不要成為怎樣的人」。但仔細想想,這樣的抗拒正是讓自己成長的契機。外在環境不停地施加壓力,讓我們衝撞著那些留在身上的原生印記。印記好壞都沒差,它會驅動你去做更深入的溝通與理解,進而獲取認同、尊重差異。

演出前跟三缺一的團長聊了一下,談到之前二看男孩的心得與感動。我說,對戲的喜愛與否,往往來自於作品是否有進入點讓觀眾可自我投射。剛好,看完賀湘儀的《耳背上的印記》,不光是在自身經驗有其感受,更可讓觀者再深入思考,你所位處的,時間代表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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